8 樱花幻境,一梦南柯
为什么要哭泣?是因为欣喜?是因为悲伤?还是因为想念?
这世间这么多的求不得,多少人不都是生生的熬过来了,你看不见彼岸,就要放弃吗?或许,你可以再等一等,她并不是忘记了承诺,没有来,可能只是风雨太厉害,她还在路上,向着你的方向,用尽全力。
所以……
请你等等她……
“我会……等待……”
“梦境黑暗,万古如长,等待万年,是何故?岁月峥嵘,时不待你,痴儿,焉可安眠?”
“她,在路上,我若不在,她若何?”
“痴儿,醒来。”
天光温暖,那亘古的黑暗,仿佛真的只是梦境,程牧野可以看见头顶在风中飘舞的樱花,时不时的落在他脸上。
这个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,呼吸溅起的涟漪,以他为中心,慢慢扩散,然后悄无声息消散。
阳光有些刺眼,程牧野此时正靠坐在樱花树下,这是一个十字路口,左边就是那座罕有人至的樱草寺,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他像是站在世界的分割线上,孤寂清冷,熙攘热闹,全都与他无关。
他有些分不清现在在什么地方,真实还是幻境?他只记得他同画劫出了樱草寺,后来又遇见了画劫的朋友,之后莫名其妙的入了幻境,之后呢?又发生了什么?
脑海里,有着突兀的空白,心里别扭的厉害。
程牧野从地上站起来,揉揉头,身周的空间竟然开始扭曲,所有的颜色混杂在一起,变成不知名的线条,就像是抽象的油画。
程牧野有些无措的收回手,那些扭曲的色彩,随着他的安静,也变回原来的模样。他有些不信邪的再次伸出手,依旧同先前一样,他的手,好像有着搅动乾坤的能力,每一次挥舞,都会带动身周的空间,画出一幅幅抽象的画卷。
此时的他就像是陷在沼泽里无用挣扎的困兽,一点一点的,向着地面的方向,缓缓下沉,他的脚已经陷在了泥土之中。
他一点一点,向着泥土沉入,泥土的味道带着血腥,在他的鼻尖,世界回到一片黑暗。
樱花开始安静地飘落,落在他消失的地方,泥土之上,有些窒息的快感。神智不再清晰,他忘了自己是谁。
他的耳边,回响着九天之外的声音,不停地,缥缈无踪的响着。
那应是一只做工精细,人间罕有的萧,他从来没有听过那样一支曲子,苍凉悲壮,他仿佛可以看到古战场上,以血祭精魂,没有退路,所向披靡的冲锋。鲜血好像在鼻尖萦绕,鲜红的,浓稠的,滴滴答答,落在他的脸上。
画面一转,眼前只剩下苍凉的战场,鲜血在夕阳里绽放着,那些死去的将士,没有分别,不分贵贱的躺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,身体里,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银芒。
那是逝者已逝的灵魂,神识不在,这些灵魂没有了束缚,化作那些星芒,向着故乡,向着天地,归于虚无。
西风呼啸,卷起沾着血液的黄沙,伴随着银亮的星芒,交织成贯通天地一条丝带。
玄鸟在空中略过,这种在战场上最常见的鸟,通体都是红色的羽,眼睛像是两颗黑色的珍珠,在九天之上,这种玄鸟,预示着往生,还有悲伤祭奠,它们的叫声透过空间的壁垒,划破苍凉的天空传向遥远的天际。。
残阳如血,那些尸山血海,渐渐归于虚无。
有一株幼苗,在血海中,固执的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,须臾间,便长成一颗迎风招展的樱花树,粉色的樱花绽放在夕阳里的战场上,连那清浅的樱花,也染上鲜血的颜色。
仿佛只是一瞬间,这片血染的大地,开满了樱花,香气袭人。
那些埋在黄沙中的兵器,只是之前那些人存在过的痕迹。
一切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“这样美丽的樱花,在我的故乡,代表着死亡,樱花下,埋葬着无数人的尸体,英灵,甚至执念。那些事物。会化作无穷的养分,让这些树,越来越繁茂,那些飘飘洒洒的樱花,都是那些英灵滴落的眼泪。”
“古桑原的战场上长满了这样的樱花树,漫无边际,哪怕是修为通天的师尊,走出那片战场,都需百载。就像这里,同样都死过很多人,超乎你的想象。”
有声音自远方传来,分不清远近,辨不出男女,那缥缈的箫声再次于空间里响起,却不是先前那样冷血肃杀,悲怆苍凉。
那箫声,有些年少时清浅的思念,是一个人最干净的情爱,却又多少有些哀凉。
我,是谁?
视线转化,再抬头,他竟然置身于一片星海之中,夜幕深沉,漫天星河璀璨。
身前三尺,触手可及的地方,一个白衣女子,在星海之中,翩然起舞。
她的身周不停地,溢出灿烂的星芒。她的发比夜色还要深沉,衬着雪白的衣,在舞动。
可是那张脸,却始终无法得见。
一舞倾城,即使未见其面貌,他却已经可以感受到她的美,干净而纯粹。
她的额间,嵌着一枚殷红的朱砂,他终于看清她的脸,眼角眉梢,都是天地之间的杰作,那样细致,舍不得有一点不完美,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。
他忽然想起他是谁。
他有一个啰嗦的朋友,做得一手好肉,喜欢摆摊。
他是那个正值少年,有些孤独的男孩,遗失了七岁之前的记忆,二十岁时,喜欢上一个有些奇怪,比他还要孤独的女子。
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。
那个女子来去匆匆,白衣广袖,远如遥月,清冷孤寂,眉心一点朱砂痣,无声无息,烙在他心上。
那个女子,生活在墓园,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,那个女子,有着如墨一般的黑发,长长的落在脚踝出,扫在他的心上。
那个女子,有个奇怪的名字。
她叫画劫,书画的画,劫难的劫。
他还没有了解她,却已经爱上她。
他叫程牧野。
程牧野忽然睁开眼,从床上坐起来,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,落在屋中,不是那么刺眼,他转过头,看向窗外。
天光温暖,窗外不远的樱花树下,坐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,她身旁的桌案上,放着一个挺大的搪瓷茶缸,升起袅袅茶香。
她手中,捧着一本书,很是认真的看着,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,程牧野知道。
老人对面,坐着一个中年女人,穿着得体,风姿绰约。
她坐在老人对面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是那个在樱草寺门口遇见的女人,他,在樱草寺里。